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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跨越鴻溝:網絡時代文學經典化的挑戰與機遇
    來源:《上海文學》 | 房偉  2022年09月27日08:26

    經過幾十年發展,中國網絡文學日漸繁榮,也在悄悄發生變化。目前這些變化,既有機遇,也存在著新的挑戰。一是好作品少了,類型基本鞏固,創新性降低,整體質量有所下滑,特別是在文學性上,具有鮮明文體風格的作家,不像前些年那么多了;二是作者隊伍競爭更加激烈,年輕作家所占比重越來越大,新人“成神”之路越發困難,年輕作家的文風日趨輕松淺顯,更具二次元特征;三是網絡文學受到來自“新媒體”的挑戰,特別是以抖音、B站等“短視頻”為代表,這種挑戰是全方位的,不僅是閱讀層面,甚至也影響到了影視等藝術形式;四是網絡文學主流化步伐在加快,各級政府對網絡文學非常重視,各地網絡作協紛紛成立,并將之納入體制化軌道,很多網絡作家開始嘗試與傳統精英文學接軌,出現了很多有“網絡現實主義”風格的網文作品。很多網絡作家在擁有平臺經濟紅利的同時,也擁有了體制保障。這些策略加強了對網絡文學的正確引導,也對網絡文學經典化提出了迫切訴求。

    任何藝術形式,當提及經典化訴求時,往往是原始形式發展到一定水平,得到了更多資源,也遇到“瓶頸期”的時刻。這種“瓶頸期”問題,既有內部的因素,也有外部的挑戰?!敖浀浠笨梢允怪c“舊有藝術形式”兼容溝通,也可使原始形式進一步“雅化”,提升自身品質,得到更多文化權力場域的認可。當下語境提及的“網絡文學經典化”,也符合這個規律。令人反思的是,“平臺紅利”帶來的經濟利益與政治關注,沒有使某些網絡作家反思創作瓶頸,反而滋生出志得意滿之態。他們不再抱有樸素創作心態,更沒有對文字的敬畏尊重,而是有了“網絡文學高人一等”的媒介優越感。這種“高等媒介論”也就成了自身“優越感”的證明。這種心態與十年前網絡文學未被主流接納時簡直有天壤之別。甚至有網絡作家拋出“網文不需要伯樂”“網文沒有懷才不遇”等論調。網絡文學真不需要“伯樂”嗎?在他們看來,傳統文學的“伯樂”是“迂腐無知”又“可有可無”的評論家,“挑剔專橫”又“自以為是”的編輯。網絡原生態語境之下,這兩類人的正確定位,應是衍生性的“文字服務員”,而并非對創作指手畫腳的人。網絡作家唯一的伯樂,只能是“大眾”。

    然而,借助“平臺”所獲得的暫時勝利,不等于網絡類型文學可以“一家獨大”。目前“網絡文學繁盛、精英文學低迷”的情況,某種層面上講,是由于精英文學依然依賴紙媒,未能完全實現傳媒介質轉換導致的。不得不承認,網生語境導致的全民寫作傾向,很大程度解放了文學生產力,特別是類型文學的資本潛力,也讓傳統文學體制的某些陳規陋習失去了用武之地。但是,這不等于說,網文不需要“伯樂”,只不過目前網絡類型文學發展,更多依賴網站平臺的力量,及政府積極扶持的政策投入。這些難道不是“伯樂”嗎?沒有強有力的網站依托,網文生產、傳播、IP轉化、版權維護等方面都會出現問題。那些站在全國數百萬網絡作者金字塔尖上的“大神”們,除了天資過人、勤奮努力之外,誰又敢說“網絡文學野無遺賢”?數百萬普通網文作者沒有爆紅只是“自身能力差”?如果了解近代百年間通俗文學發展史,就會發現,網絡文學的蓬勃繁榮,也離不開政府發展“民族文化產業”的國家文學整體規劃,離不開國家政策的開明遠見和多元包容。①

    即便針對“編輯”與“評論家”來說,目前全民寫作基礎上的網絡商業機制,也已顯現出了問題。最大的問題,即阻礙了網絡文學經典化和創新機制的進步。當然,這并不是說網文編輯應回到傳統文學編輯的路數上來,也不是說網文批評家,只能有傳統批評的單一類型,而是指網文媒介的改變,不僅應帶來新的文學傳播方式,也應帶來新的文學經典化模式。文學網站編輯的“哨兵職能”被弱化了。傳統文學編輯(期刊和出版社)是文學權力持有者之一,他們掌握篩選作品的權力,也實際擔任“培養作家”的職能?!熬庉嬮T”是傳統作家必須跨越的門檻。編輯對作品的挑選、定位、引導、修改,會對作家創作產生巨大影響。比如,艾爾弗雷德·A·克諾夫公司的出版編輯戈登·利什,其對卡佛作品的刪改和修訂,甚至很大程度導致評論界對卡佛“極簡主義”的趣味定義。傳統作家對編輯“又愛又恨”,然而,這種情況在文學網站經營中改變了。文學網站的商業化,導致其CP(“網絡內容供應商”)成分越來越大。一方面,網站字節的容量大大超過傳統期刊和紙質書籍,它可讓更多的作品被大眾看到,這無疑增加了網站對作品的包容度;另一方面,網站的盈利性,也需要有海量作品撐起文本數據庫。剛建立付費制度時,早期文學網站的競爭,很大程度取決于網站能爭取到多少優質書稿,網站處理器能在技術上容納多少字節的流暢閱讀。因此,網站文學編輯,不再精心修改稿件,不再設置較高門檻,退稿量大大降低,只要故事還不錯,就可簽約上傳,至于書能否火爆,要看作者的實力和運氣了。編輯變為“文字服務員”以讀者為中心,為作者創造相對公平的競技場。但問題是,海量字節信息流,也造成了作者和讀者的浮躁心態,不利于作家成長,及作品經典化。作品缺少塑形擠壓,也缺少必要的篩選與打磨,甚至會讓好作品缺少節制,變成超級冗長的“文本星云”,進而影響作品進一步的經典塑造,如影視轉化、圖書出版,在全球范圍內創制優秀IP。雖然,文學網站依然存在大數據化篩選機制,也有類似的網文寫作培訓,但是,一方面他們被動地依靠閱讀數據分析,太過依賴讀者,缺乏對讀者的引導;另一方面,即便文學網站有“月票榜”“粉絲榜”“強推榜”“新人榜”“閱讀指數榜”等推薦,也有相應的培訓體制,但其編輯權力大大受限,特別是受到資本影響,淡化了文學性,凸顯了服務受眾的功能。沒有編輯在文學性上淘汰、選擇、培養塑造的作品,文字表達能力愈發趨向“小白文”,文字粗糙且模式化,篇幅冗長,百萬字篇幅已成較低字符量,有些作者的小說動輒上千萬字,滿足低齡閱讀人群的偏好,鞏固了資本利益,但對國民閱讀與寫作素質的培養,起到了破壞作用。本應在適齡閱讀經典的青少年讀者,將大量時間浪費在單純減壓式的快餐網文閱讀。這在“九〇后”寫手身上,表現得更突出。他們過分依賴快感模式,不再錘煉故事情節、鍛造精彩細節、精心設計人物、不再花費大量功夫進行資料收集和研究,只是圖多圖快,吸引眼球,這對網絡文學的長久發展,弊端很大。這種過分“貪多求大”導致的文類潰敗,早有前車之鑒。比如,民國小說重鎮《小說月報》的改組問題,就并非新文學作家“奪權”這么簡單,而是與白話文讀者水平提高之后,大量通俗小說水平低劣,貪多圖快,包括后期“林譯小說”的粗制濫造,引發了讀者拋棄有關。②晚清民初的黑幕小說、狹邪小說、鴛蝴小說等通俗類型,也經歷過“類型昌盛——大量粗制濫造——失去讀者”的困境。這都是資本失去節制、過分追求文學衍生性導致的惡果。即便紙媒和網絡傳媒差別很大,這些情況也值得警惕。編輯作用的弱化,也是導致網文的文學性越來越差的重要原因之一。

    其次,批評家功用的淡化。這也是近年談論較多的話題。很多研究者對網文不屑一顧,斥之為“垃圾之物”,盲目排斥鄙夷,還有很多批評家,面對網絡文學,原有的知識儲備和研究范式陳舊僵硬,缺乏對新問題的敏感性與處理能力,不能對新文本做出有效研究應對,進而導致“失語”。傳統批評家也是文學權力的表征。批評家引領大眾閱讀,幫助篩選作品,確立經典機制。網絡傳媒面前,這項功能權力也被分化,讓位給豆瓣評分、網站彈幕、段評加章評這類“大眾點評”。面對作品,誰都可以說上幾句,不需要什么批評家。毫無疑問,這些舉措加強了作者與讀者的互動。但是,“粉絲化”后的評論,在利益類型化后,成為資本的融合營銷策略。資本甚至使用“水軍”等雇傭評論方式,造成某種熱點評論。這種讀者評論的負面影響,也值得深思。讀者權力被無限放大,催生出無數“噴子型讀者”與“跪舔型讀者”。無原則的吹捧與無理性的抨擊,都使得大眾評論愈發充滿狂氣、戾氣等負面情緒,反而削弱了普通讀者要求深度理解作品的經典化訴求。相對客觀中立、具有較高文化素養、促使網絡文學實現經典化的批評力量,卻被大大地隔離,甚至削弱了。紙媒環境下,評論工作大多由書評家、評論家和大學學者等精英引領(傳媒紙媒也曾開發“群眾評論”參與模式,例如上世紀五十年代,“工人評論者”郭開對《青春之歌》的批評)。傳統通俗文學研究,也經歷了作品闡釋、作家論、文學史建構等環節,逐步挑選作家作品,深入研究,持之以恒地進行經典化工作,才共同造就了通俗文學的繁榮。如果說網絡傳媒語境下,傳統評論方式應變得更多元化,那么,如何發揮傳統批評的優勢,如何引導“大眾評論”走入良性軌道,最終找到適應網絡傳媒形式“經典化”的批評機制,這需要網絡傳媒的設計者與國家文化制度層面的策劃者,進行更多的模式創新。將多元化的評論形式,引導入促進網絡文學經典化的道路,也是網文持續發展的內在訴求。

    然而,阻礙網文經典化的因素,也存在于目前的網絡文學研究界。伴隨著網絡文學的繁榮,網文研究也在不斷成熟,越來越多的學者,特別是青年學者,投身于這一研究領域。但近些年,網文研究也有兩種不良傾向,一是完全的“斷裂”態度,二是“純技術化”的傾向。中國目前的網絡文學研究,起自后現代思潮,理論方面的探索,主要著力點在后現代理論、傳播學與產業學,對具體現象、思潮和作家作品的研究,還很不充分。主要研究思路也是文藝學式的,缺乏多學科的介入和整合,諸如現代文學研究、通俗文學研究、文化研究(特別是文化政治)、社會學研究等諸多學科,數十年來積累的范式、術語、知識,很大程度被“屏蔽”在網文研究之外。網絡文學研究,似乎成了“天外飛仙”,是完全“斷裂封閉”的領域。更有某些研究者,完全以網文研究為“新媒體”創新之物,割裂研究的聯系性與歷史性,忽略甚至蔑視其他學科傳統對網絡研究的有效性,試圖以此主導創制出全新而激進的“高級研究話語”。這些傾向,在一些急于獲得話語權的青年學者身上,表現得比較明顯。與之相對應的,則是將網文研究“技術化”的傾向。這些研究者,熱衷于技術術語的炫耀,企圖以技術術語包裝出一整套全新的、不可理解的“游戲化學術語言”,以對應產業對網絡文學的資本定位,這無疑應該引發反省與警惕。

    與此同時,網絡文學的“外部研究”相對較發達(如數據整理、產業策略、傳播特質等),但其“內部研究”則較為匱乏。數年前,評論家南帆就曾呼吁“加強網絡文學的內部研究”(南帆:《網絡文學:龐然大物的挑戰》,《東南學術》,二〇一四年第六期)。雖然很多學者做出了大量有效的努力,比如,中南大學歐陽友權團隊對網絡文學的文學史建構,北京大學邵燕君團隊對網絡文學現場的持續跟蹤,杭州師范大學單小曦團隊“入圈——網文名作細評”項目,然而,依然未能完全改變網絡文學研究薄弱、封閉的現狀。因此,網絡文學研究領域,也必須適應融媒體的特征,在“學科綜合”與“方法融合”的基礎上,不放棄對網絡文學內部規律的研究,進而將網文研究與現有研究體系有效對接,促進現有研究體系的更新、擴大,也促進網絡文學本身的經典化。

    從以上分析可見,網絡文學的發展,必須經由經典化過程,也必須有相應的創作、生產、編輯、評論等機制的模式創新。而網絡文學的經典化,還有著更深一層的含義,即“通俗文學”并不能代表網絡文學的“唯一”發展模式。這也牽扯到精英文學如何適應網生語境的問題。筆者曾經談到,互聯網語境下小說的“知識功能增值”“網絡世界觀”導致的“想象力”爆發,是當下網絡文學為我們帶來的新啟示(房偉:《我們向網絡小說“借鑒”什么?》,《文藝報》,二〇二〇年七月二十一日)。文學有了新知識體系、新故事類型、人物類型、時空觀念與情節生產能力,這對中國文學而言,無疑是一件大事。網絡文學的穿越、軍事、玄幻、科幻、奇幻、國術、鑒寶、盜墓、工業流、末日、驚悚、校園、推理、游戲、洪荒、競技、商戰、官場、耽美等數十個類型與亞類型故事模式,標志著人們的生活形態與文學想象發生了巨大變化,這就是所謂的“故事紅利”(夏烈語)。就這一點而言,中國網絡文學的類型繁榮,對應對世界范圍內的文學衰落,也有著參考價值。然而,正如晚清通俗文學的類型爆發,為精英文學“由傳統轉向現代”的變革打下基礎(王德威曾以現代時間范疇為反思起點,提出“沒有晚清,何來‘五四’”的著名論斷),網絡類型文學帶來的沖擊,也最終會被精英文學吸收借鑒,比如不少嚴肅作家也在嘗試借鑒諸多類型,探索新表現領域,如李宏偉的科幻小說《國王與抒情詩》,王威廉的科幻哲理《野未來》系列短篇,王十月的“末日廢土”題材小說《如果末日無期》等優秀之作。

    面對網絡類型文學的挑戰,精英文學的困境是雙重的。一是外部層面,即傳媒的轉換問題。精英文學必須擺脫對紙媒的依賴,盡快實現融媒體狀態下的功能轉換。通俗一點說,文學期刊容量有限,紙媒相比竹簡和羊皮卷,最大功能就是容量變大,人們可進行更豐富與復雜的文學活動。一本紙媒期刊,不過容納幾十萬字,尚不及網絡文學一部長篇小說的體量。體量小,很多好作品就無法展示,不能給讀者更多挑選余地,“遺珠之憾”幾率大大增加。更不要說,就閱讀便捷度而言,紙媒與網絡媒介,特別是移動閱讀,更是無法比較。更深層的打擊,還在于“傳播輻射面”的大大縮水。紙媒價格高,印數少,傳播慢,相比網絡傳媒而言,猶如大工業催生的現代紙媒對手工雕版與手抄卷的碾壓,那是幾千、幾萬訂數與幾千萬、甚至上億次點擊率之間的對比。俗話說“酒香也怕巷子深”,對文學傳播來說,“讓更多人看到”是勝利的基礎。某種程度而言,不是所有的網絡文學寫得都那么精彩,也并不是精英文學如此缺乏可讀性與故事性,而是精英文學無法實現平臺有效傳播。一本好小說出版,開研討會,報紙電視做專訪,出新聞,在當今互聯網社會,可能對書的傳播貢獻,遠比不上抖音、豆瓣、小紅書和B站。這些年很多嚴肅文學期刊都在進行互聯網傳播嘗試,比如利用微信公眾號、微博、抖音等宣傳途徑,再比如開發語音聽書功能等措施。

    我堅持認為,“網絡”并不專屬于“網絡類型文學”,平臺的勝利也不是最終文學的勝利?,F有的“網絡文學”形態,不是什么“天外飛仙”,它屬于類型通俗文學范疇,也屬于“中國現當代文學”的學科范疇。也許,不久的將來,網絡將成為所有文學形態天然的平臺。只有當“網絡文學”退卻了“網絡”光環,精英文學與通俗文學真正在一個平臺“平等競技”,才能讓“雅文學”與“俗文學”各安其命,各自找到發展的空間和地位,才能改變目前精英文學發展的困境。有關精英文學“網絡化”的可能性,其實在網絡文學發展初期就有過很好的嘗試。新世紀初,網絡文學曾被作為潛在的“先鋒文藝”被文學界接受。嚴肅文學與通俗文藝合作,培養了第一批網絡作家(如慕容雪村、今何在、俞白眉、樹下野狐等)。先鋒作家陳村很早就深度介入網絡文學的生產流程,但他對網絡文學的發展表示失望,認為“網絡文學最好的時代過去了”,“我以為先鋒的東西,并沒有在網絡中出現”。他也承認網絡文學帶來的全民寫作有解放意義,但依然認為:“網絡以自己的方式把文學推廣到那么多人的面前,讓這些以前不大看書的人,也去關心文學了。而要抓住這些人的話,就需要細致地以類型劃分,就要跟傳統文學分道揚鑣了?!保ㄉ垩嗑?、李強:《“我以為先鋒的東西,網絡并沒有出現”——榕樹下藝術總監、先鋒文學作家陳村訪談錄》)陳村后來投入的“小眾菜園”精英論壇,以及長篇小說《繁花》火爆弄堂網的現象,都表明精英文學面對網絡也并非完全沒有用武之地。而在“榕樹下”網站前總經理路金波與邵燕君的討論中,他們也堅持認為:“面向文學青年的榕樹下模式的隕落和面向故事大眾的起點模式的強勢崛起,同納斯達克崩潰這一偶然歷史性事件密切相關。在起點模式雄踞網絡文學霸主地位之前,中國網絡文學是具有多元發展的現實可能性的?!保ㄉ垩嗑?、李強:《中國網絡文學應該有類型小說之外的可能性——榕樹下前總經理、果麥文化創始人路金波訪談錄》)

    商業化類型文學全面形成優勢之前,網絡文學其實也出現了不少有精英文學特質的優秀作品,如魯班尺的《青囊尸衣》借助盜墓尋寶類型,展現出的拉伯雷般的狂歡想象力與現實諷刺力,納蘭天青的《陌生人》以驚悚題材寫社會批判的激情,夢入神機的《黑山老妖》以玄幻類型對抗歷史話語的勇氣,雪夜冰河的《無家》對軍事歷史題材的思想突破,都令人印象深刻??上н@些作品未能有效進入文學研究視野,也未能整合入起點模式形成的產業形態,很快就在“網文整頓”與“產業化”的雙重擠壓下銷聲匿跡了。隨著網絡文學發展,網絡短篇小說雖然較小眾,但影響漸增。它們有早期網文的后現代風格,將網絡生存體驗與先鋒化短篇文本結合,表現出文學對抗資本收編的“文體變法”。例如,海歸女作家七英俊的“古風小短篇系列”,及《變人記》《穿云》等精短網文。如何實現精英文學的網絡化,這需要更多有識之士進行艱苦而智慧的探索,但我堅信,這一天終將到來。

    另一方面,中國當代的精英文學,其自身發展也面臨諸多問題。這里既有老問題,也有新問題。當下精英文學,特別是小說創作,深受上世紀九十年代影響,大多關注城鄉差異、打工遷徙、都市體驗、家庭關系、人與自然、底層經驗等題材,故事類型創新性較弱,現實反映度差,尤其對互聯網時代人們的現實體驗反映不夠。比如,近些年興起的“臨終關懷”“老年生存”等題材,出現了很多不錯的中短篇,但這些題材沒有真正成長為故事類型,也未出現有影響的長篇。長篇小說的鄉土現代轉型、家族敘事等模式,依然占據主流?,F實主義、先鋒寫作、女性書寫幾類思潮,形成不同文壇占比。就作品轉化而言,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主流精英文學佳作迭出,出版繁榮,幾乎所有出名作品都有較好的影視或其他媒介轉化,而當下精英文學,轉化比率大大下降,更遑論游戲等新興產業的轉化。這與網絡文學產業轉化的“IP”融合策略相比,已大大滯后。同時,精英文學以體制內職業作家為中堅,青年寫作正在變得“創意寫作化”,很多青年作者都是“高學歷文學青年”,經歷同質化,現實感受力變弱,想象力的枯竭與經驗的匱乏,導致閱讀和寫作趣味變得逼仄,特別是深受現代主義影響,缺乏與大眾文化的兼容度,這也與網絡作家隊伍有很大差別。據《2021網絡文學作家畫像》統計,網文作家從年齡上來說,已迎來“九五后”時代,網絡作家多以理工、財經、計算機、醫學、警察、運動員等專業出身為主,職業覆蓋種類達到一百八十八種(張恩杰:《〈2021網絡文學作家畫像〉發布:學霸眾多,九五后占比最多增長最快》),甚至不乏工人、廚師、出租車司機、職業棋手、網紅等背景。多種類職業背景和生活背景,帶來了新鮮的人生經驗和生命感受,這無疑都對精英文學的發展,提供了很好的警示作用。

    其實,精英文學適應網絡語境,不僅是突破自身困境的問題,也啟示著在“雅俗互動”的格局之中,如何使得網絡類型文學拓展視野,吸納精英文學的優點,促進自身經典化的問題。劉師培在《論文雜記》中也說:“世界愈進化,文學愈退化,夫所謂退化者,乃由文趨質,由深趨淺耳……陋儒不察,以此為文字之日下也,然天演之例,莫不由簡趨繁,何獨于文學而不然!”(見任訪秋:《中國新文學淵源》)文學愈面向大眾,文字愈趨于淺近,然而這并非沒有美學訴求,而是由俗言俗語入文,最終會有雅化的趨向,成為可選擇的路徑。從更長的時間段來看,即便媒介革命導致的文學轉換,也必定走向“雅俗互動”結構——除非是文字消亡。在學者夏烈看來,文藝形態的雅俗之變,都有一個從低級向高級,從大眾形態向精英形態的轉移。低級形態更能符合大眾口味,而“在新媒介平臺之中,目前的低級文類,蘊含著巨大的文藝革命動能,更能展示新的藝術民主和自由”(房偉:《隨夏烈察望網絡文藝的趨勢》,《博覽群書》,二〇二一年第六期)。

    也許,有一天,隨著科技發展,融媒體高度發達,聽、說、讀、寫的訴求,能將人類視覺、觸覺、聽覺及諸多感官高度集成并創制出全新藝術形式(如“意識藝術共同體”之類),那么,語言文字藝術、繪畫雕塑藝術、影視戲劇藝術,都會產生顛覆性的革命性變革。但在目前的時間段內,特別是“民族國家共同體”與“人類文明共同體”還有著巨大差異的今天,文學藝術依然會擔負起諸多使命,受到諸多場域的節制,不會單純變成消遣娛樂,也不會拒絕“雅化”的誘惑,并依然會產生維護自身主體性的維模功能訴求。藝術場域凸顯自身存在的“區隔性”,既是文化權力的表現,也是文化資本的深度訴求。特別是在文學藝術整體受到“短視頻”挑戰的今天,更是難以拒絕的選項。由此,網絡文學的經典化,也必將是網文的選項之一。只不過,這種經典化不會簡單以傳統文學方式展開罷了。

    “雅俗互動”的問題,落腳在網文建設上,也就是要在與精英文學的互動之中,如何推出真正的經典之作。例如,玄幻文學之中,我們尚未給世界文學貢獻出獨特的“世界設定”。北歐神話、中國上古神話、凱爾特神話、希臘神話等資源,孕育了中國玄幻網文豐沛的想象力。但是,如果用更苛刻的眼光來看,迄今為止,中國未誕生一個堪比托爾金“魔戒”世界的、真正有創新性的神話世界設定。我們的玄幻文學,更多利用拼貼組合,比誰更龐大、誰更繁復,而鮮有作者進行深入的哲學思考,也就無法保證個性獨特的“創新性”。這些都與精英文化有關。王祥曾嚴肅指出:“這種世界設定的混亂狀態,已經是網絡文學走向全球市場的嚴重障礙。創造一個宏大、新穎、體系嚴謹的世界,需要作者具備宏觀架構能力,需要對全球文藝經典進行深入研究,借鑒有益經驗?!保ㄍ跸椋骸毒W絡文學創作原理》)再比如,我們在末日題材美劇《行尸走肉》中看到編劇扎實的現實主義敘事能力,而很多中國類似題材的網絡小說,都靠科幻噱頭設定、華麗想象性場面及殘酷的進化論邏輯取勝?!缎惺呷狻窙]有電子游戲般的廢土世界設定,卻展現出“如果世界面臨末日”的真實性邏輯,關注點在人類命運與人性變異,探討宗教、種族、文化、階層等問題在“末日社會”的可能性。這部全球現象級的電視劇,主題是如此嚴肅,這無疑得益于類型文學對精英文學的汲取與轉化。這方面做得較好的,還有《西部世界》《沙丘》等影視作品。精英文學與通俗文學之間,沒有天然的鴻溝,雅俗之間的張力互動,應形成有效對峙、效果平衡與相互轉化,網絡文學可以汲取傳統文學的長處,傳統文學也要反思自身,借鑒網絡文學已有的經驗,才能促進真正的文學繁榮發展的局面。

    ① 如建國初期對大量通俗類型文學的取締整頓,一九八〇年代初“清污運動”對科幻文學的影響,都能說明問題,參見王秀濤:《城市文藝的重建(1949-1956)》(上海文藝出版社,二〇二一年版)等著作。

    ② 參見柳珊:《在歷史縫隙間掙扎——1910-1920年間的〈小說月報〉研究》,百花洲文藝出版社,二〇〇四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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